(文/子涵)一位在賭場上班的單親媽媽,她為什麼要捐車?她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?
這輛2003年的Honda Accord本來是要被主人賣掉的,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,讓它來到了希望之聲捐車,也因此和車子的主人結了緣……
(一)車子
這輛車的主人是住在南加州的Nancy。Nancy說車子是從她認識的一位大姐那裏買來的。“因爲她們家剛好要換車,然後她知道我是單親媽媽。我兒子要上大學了,需要一台車,我就請大姐把車子轉賣給我了。”
Nancy的兒子大學時一直開這輛車,直到後來畢業上班了,有一天他跟媽媽講:好象我的車子有問題。他們請來人一看,大概是排煙管堵塞了。兒子因爲趕著要去上班,就臨時又找了一台車,那台車就放在那裏了。
後來Nancy有朋友說想買那輛車,她就答應了。但朋友一直拖著,一年、兩年、三年。這期間也有別人說想買,但Nancy覺得答應人家了,就要信守承諾。“我喪失了很多機會,其實我單親媽媽,也是很需要錢的。”終于朋友又說不買了,Nancy就把車子上立了個牌子,說要出售。有附近的墨西哥人就過來問,說想買這輛車,但要分期付款。Nancy記得人家跟她講過,墨西哥人你絕對不要同意他分期付款,他把你車子拿走後,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。所以Nancy就沒有同意。
有一天Nancy自己的車子要維修,那天晚上就沒有開回家來。那天半夜一點多的時候,她突然聽到車庫那邊有響聲。“哎,聽聲音不對啊,好像是有人,有人在動車子。”她就把燈打開,拿根棍子敲牆壁。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是一個人在家,就喊得很大聲,叫不一樣的名字,用英文說好象看到外邊有人。她這麽一做,把外面的人給嚇跑了。她打開門一看那個背影,“哇塞,就是前兩天來看我車子的那兩個墨西哥人。他們大概觀察過了,以爲我那天晚上不在家。”
Nancy害怕了,不敢再這樣賣車了。後來她也曾把車子放到網上賣,“但我那個時候不懂,想說留電話比較快,人家就打打打。哇,那真的是會瘋掉。”
Nancy住的那條街上,和她同型號的車還有兩台。她有一天突然意識到,怎麽鄰居那兩台Honda Accord都沒有看到了。鄰居告訴她:“你不知道啊,在一個禮拜之內,兩台車都被人家偷走了,是拖車公司半夜的時候把車拖走的。”Nancy知道後,就把她的那台車往她那個簡易的戶外車庫裏面推,外面還塞了一台別的車。
後來她想想說,與其這樣,幹脆把車子捐掉算了,反正當做公益。她問過附近教會的捐車,但沒辦成。“後來有一天我是在YouTube上面,跑出來一個小廣告。我一看,這個還不錯,我就把電話記下來了。”就這樣,Nancy給希望之聲捐車打了電話。
(二)房子
Nancy這次要把車子處理掉,也是因爲她想搬家了。
她最早是和別人合租一個townhouse,房東是三個人合夥的,對她很好。有一天,其中一個房東跟她說:“你確實是我們所有房客裏面最好的。但是我們有一個房東,硬逼著我們要把房子賣掉,所以只能請你搬家了。”她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搬走,但那時正好是感恩節和聖誕節期間,根本找不到房子,她好不容易才在網路上找到一個mobile home。“就是木頭外面包著鐵皮的那種房子,看起來很象房子,但整棟房子要搬的話,是可以找拖車把它拖走的。”
這棟mobile home的房東原本是一位白人老奶奶,幾年都沒有漲過她的房租。但老奶奶過世後,因爲她的生前信托,房子換了新主人,新主人把房子給了一個管理公司來管,這個管理公司就來給她漲房租。“在疫情的時候,不是很多人都沒有工作,但他照樣給我漲房租,很壞啊。洛杉矶那個地區,政府有規定,房東不可以給房客漲租超過5%。但我們是屬于另一個縣。後來我去找他們說這個事,他竟然回我一句:可以啊,你去網路上看看,你有沒有找到這條規定啊,你有這個公文傳給我,那我們就不漲你的房子了。” 結果Nancy的房租現在是隔壁鄰居的1.5倍。
“所以我現在覺得壓力蠻大的。你跟人家租房子,就得看人家臉色。你沒有那種安全感,因爲人家房東要對你怎麽樣,就得怎麽樣,讓我覺得不安定。”
(三)在賭場上班
Nancy詳細講了她哪天什麽時間可以安排取車,什麽時間不行,因爲她有時上白天班,有時上夜班。她在一家賭場工作,這是她16年前從台灣來到美國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,一直幹到了今天。
剛來美國時她英文不好,找工作很不容易。她英文班的一個同學跟她說,她的阿姨們都在賭場上班,讓她也來申請。她交了不下十次申請,才終于得到了在賭場上班的機會。
一開始Nancy在員工制服部門工作,“每個部門都有每個部門的制服,你上班的時候穿,下班的時候就要換掉。舊制服我們要送去洗衣公司洗,把它裝在一袋,那一袋至少40磅。”一次她拿制服的時候,不小心摔在了一堆門板上,背和腿都摔傷了。醫生說幸好她骨頭硬,沒有斷,要不可能就癱瘓了。但是醫生不讓她以後再拿重東西了,她只能在賭場做dealer,也就是發牌員的工作了。
“在賭場的話,有poker,包括有一種叫做『德州撲克』。我做的是屬于『二十一點』,裏面也包括我們中國人玩的『百家樂』啦、『牌九』啦,反正有很多遊戲就是了。”
而賭場裏的客人和員工們也是形形色色。“賭場可以說是個聯合國,各個種族的人都有。或許你會看到更多的人生百態吧,你做這一行,真的是看透人生。”Nancy說牌桌看牌品,也就是人品了。有的客人很客氣,但也有的客人,贏了十把,輸了一把,“這是非常好的了,他居然還罵我,而且把你祖宗八代都罵進去了。”有一次一個客人在桌上發脾氣,用手捶桌子,剛好Nancy伸手去拿牌的時候,那人一下就捶到她的手腕。“我痛到當場眼淚就掉下來了,手在那邊發抖。手腕腫起來了,腫了好幾個禮拜。”
Nancy說dealer的年薪範圍是很大的。“小費不好的話,四、五萬塊的都有,而小費要好的話,一年十幾、二十萬的也有。”她說客人給小費,和種族也有關系。“像韓國人,他會給自己韓國人小費。越南人也會,墨西哥人或是白人也會。我們這邊的台灣客,一般來說對我們中國人很好。不是說大陸客不好,相形之下,他們不愛給小費,或是有時給白人小費,也不給中國人。”
“我後來發現,來美國的有很多中國人,很多年輕的那種,大概是國內那些高幹,把小孩子都送過來。哇,他們那個氣勢,這個囂張的。非常的氣勢淩人,而且講話難聽。而且是不給小費。”“還有一些客人,漂亮女生就給,如果碰上年紀大的,就嘴巴很不幹淨。”
而Nancy的同事們呢,她說有些人爲了賺錢,會跟客人要小費,但是她不會張口要的。盡管她自己常常會運氣不好,做dealer要每半個小時要換一次桌,“有些客人看到我,特意來找我,但我5分鍾之後就要離開那張桌子了。我走了以後,我後面的同事,她就會拿到小費。”
Nancy說她一些大陸來的同事,留在美國的原因很簡單:我要自由,不要社會主義。有的大陸同事對她很好,但也有人會特意去跟客人講,說Nancy是台灣的,不要給她小費。Nancy也沒有太在意她們怎麽對自己,如果她看到大陸來的新人沒有做對時,也怕她們出問題丟了工作,就會告訴人家,我們這邊的規則不是這樣子的,該怎麽怎麽做。
不過總的來說,她覺得自己年紀越大,脾氣反而越大。她是信佛的,她說她也明白佛家說的吃虧就是占便宜,人不只一生的理,但是有時候還是會去想,“難道我上輩子欠人家太多了嗎?我怎麽到這個時候了還受那麽多?下輩子我不希望我再爲人,我希望我永遠能跳脫這個,到極樂世界去……”
(四)家庭
Nancy來美國是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,爲了自己和小孩的安全,不得已來到這裏的。“兒子的爸爸在我們來美國的第二年,出意外過世了。那時我們已經離婚了,因爲有小三的介入。”
家庭生活的變故讓她心痛了很久。“因爲我們兩個當初畢竟是白手起家的,兩個人從身無分文,這樣打拼起來的。後來我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。但是現在,所有的我都沒有了。”
她說她哥問過她:你前夫對你這麽不好,你爲什麽還處處幫著他說話?她跟哥哥說:或許我上輩子欠人家的,我就當我還人家的。我不想再有糾葛,我也不希望你再爲我難過,這樣對你不好。哥哥說好,你要是這樣想的話,我沒話說。
Nancy後來有了第二個先生,是一位美國人,但不久又分開了。
依然是單親媽媽的她,現在很想退休。“但是我做不到,光靠社會福利根本就沒有辦法養活。可是對于我來說,我覺得蠻累的。我從十幾歲念書的時候就開始打工,一路做下來是做了蠻久的,真的是很累啊。”
Nancy想等年紀大了以後,可能會回到台灣。因爲她覺得台灣的醫療好,而在美國看病轉醫生太費勁了。她說她媽媽去年在台灣做心髒支架手術,中午挂的急診,結果下午快5點時,她上班剛好有個休息時間,往家打長途,姐姐告訴她:老媽手術都做完了。還有一次她在美國時小腿被蚊子咬了,後來皮膚上被咬處變成了一顆小痣瘤。她等醫生轉診,兩三年都沒看上。結果後來回台灣時,沒想到當天醫生就給開了個刀解決了。
她還有個心願是孔子講的世界大同。“就是大家都和平相處,不要再去說這個國家和那個國家有戰爭。我也真的很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去分種族,比如大陸跟台灣好了,都是中國人。希望大陸也可以跟台灣和美國一樣,非常的自由。”
我最後祝福Nancy能找到個理想的住的地方,工作也順利些。“唉,反正也是想開一點,不要想太多,活在當下,對不對?關關難過,關關過吧。”她笑出了聲來……